在我人生浅薄而狭隘的见识里，不以花形、花色见长，却依旧受人喜爱的花，非白兰和桂花莫属了。
故国的深秋，已是比较寒冷了。这时，桂花开了。在我们经常参加集会的大礼堂正门的两侧，我找到了花香的源头。在劲吹的秋风里，桂花树依然少有摇动，桂花藏在浓密的树叶里，仔细看，可见有些小米粒样的花星星点点地露出来。花香袭人，这里用在桂花上，最是贴切。因为没有花香，人们可能很难发现桂花的开放。更何况寒风还在催着人的脚步呢？故国的春夏之交，朦胧在梅雨里。街边有些润湿的地面上，有人摆上了一方红布，布上整齐地摆着一些花骨朵，细细的，白中透着淡淡的绿，正是含苞待放在样子。花儿被几朵一组几朵一组地用红线从蒂部穿着，我想这是方便买花的人挂在脖子上，或是挂在胸前的纽扣上，或是套在手腕上。一般是一个大妈撑着雨伞蹲在红布后面，叫卖着：“白兰花，白兰花……”每次看到这样的布摊时，发现上面的花都不是很多，感觉这样也赚不了多少钱。感觉到这些大妈好像不是在为了卖花赚钱，而是在为了坚守着什么似的。而花没有开，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在布摊前蹲下来细看时，闻到了淡雅的花香，感觉以前没有闻过这种好闻的香味。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成交的场景，不知道购买这些花的对象究竟是些什么人？我在故国也从未见过长“白兰花”的树或草是什么样子，冥冥中就感到应该是长在那些高贵的庭院中吧？
在我如今生活的南方小城，白兰、桂花比较常见，白兰和桂花的花季，那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充盈街巷，透彻肺腑，沁人心脾，让人深深感受到了植物对于人类的慷慨回馈。
白兰树树形高大，那些小小的花藏在浓密的大叶子中，每朵花有十片小小的、细长的花瓣，被数片叶子托着，满树都是，仔细看，也容易找到，就是长得太高，人不容易触摸到。初次相识时，谁能想到这么优雅、浓郁的香气竟是从这些不起眼的花中散发出来的呢？白兰的花期长，从夏开到秋；花香至极，一棵树能香飘百米。白兰花开的时候，让风把白兰的花香送入小室，拿一本书，在窗前小憩，这是不是最优雅的书香呢？
小城遍植桂树。花开时节，小城桂放花千树，香气流转叠加，十分浓烈，这种体验，不是在其它的地方可以感受到的。小城的桂花开得不像故国那般含蓄，虽然桂树的叶片大，但遮不住一团团的黄的、红的、白的桂花裹满枝条。风吹来时，小城就下起桂花雨，地面上铺上了层层桂花，路成了桂花路，街成了桂花街。赏桂不需眼观，尤其适宜夜晚赏玩。秋月如银，一家人披着花影，闻着花香，踏着花道，不须把酒临风，让花香在亲人的气息中流淌，享受一段岁月静好。
小城的花香，除了白兰和桂花本身很香外，遍植是一个重要因素。故国的白兰和桂花种植不多，但也可体会到。在我的人生记忆中，还有一种花香，其实鲜有，但令人十分难忘。那就是故乡的栀子花香。
在到故国前，我仅在故乡卖汤圆的摊子上见到过已经变黑的干桂花，当时我这样想：大概卖汤圆的人因为生意需要在家门前种了桂花树吧？因为被我称为故乡“乡花”的栀子花，就不是家家都有。五、六月间，栀子花开的时候，是那些家里种有栀子树的童年伙伴的高光时刻。优雅的，女的把栀子花扎在辫子上，男的用红线挂在胸前，走一路香飘一路；显摆的，手拿着一朵栀子花，放在自己鼻前，眼睛左瞥右瞥地走着，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我的父母那时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除了屋后种了些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单瓣木槿花作为篱笆外，院子里空空的，那又美又香的栀子花他们都没有考虑种一棵。听说栀子树可以插枝，我就带着弟弟妹妹到处转，希望从别人家“借”一枝回来。可像我们家那种没有围墙的“院子”的人家都没有种栀子树，有些高墙大院里传出了花香，可我们又进不去。我们只能放弃了自己栽种的想法。大概是小弟弟的初中农学老师也独爱栀子花吧？小弟弟在初中上农学课时，老师教的就是栀子树种植，他因此得到一株栀子树，我们家终于种上了栀子树。因为曾经的遗憾记忆太深刻，小弟弟还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很专业地压枝培育栀子苗，分送给邻居家种植。可惜这时我已离开家乡多年了，没有看到自己家的栀子树开花的样子，也没有闻到自己家栀子花的花香。故乡人都爱栀子花。从故乡走出的老诗人晏明就对故乡的栀子花情有独钟，他有一本诗集就叫《故乡的栀子花》。
栀子花在故国和小城很常见，但总觉得比不上故乡的栀子花那么美、那么香，何况还有花香极品的白兰和桂花香的替代，就更显得逊色了。故乡的大栀子花色温润，花香馥郁，如云般的梦，似梦般的云，扮美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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