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吾
原名王喜,甘肃会宁人,年初习诗,有发表,偶获奖,倡导无意识写作。天下落雪(选章)
1
一场雪,挡住了回家的路,也挡住了通往肺部的春天。
光明迟归了——
黑暗不会久握旌旗。
心路从来通着,但需要磨平一粒粒文字的棱角,填平心上的坑洼。
四十一公里,一条横幅:少回家一趟,春早来一天。
我写的。
我相信,泥土里的春绿,早已做好冲出封锁的准备,纷纷举着尖矛。
2
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写诗。
疫情期间,我的天空只有橱窗那么大,橱窗本就是我的天空。
说实话,太大的天空,我的眼睛装不下,但我却贪婪的想要获取春天的讯息,在门口的槐树枝梢上。
我知道,一切都还尚早。
3
用目光测量春天的深度,背阴面的积雪紧闭双唇,无法读取。
读心术是否一种幻术,口罩后面巨大的深渊,没人可以识透,就像我读不透夜空的星星为什么眨眼颤抖。
漫长的夜晚,可以用烧洋芋来打发,整个过程应该是一首好诗,我没写出来。
躬身、下籽、除草、雍土、挖拾、入窖。同样一个人,一双手,父亲的身影像一枚弯月,照着我的日子。
诗歌真正的样子,洋芋的来历,事实如此,意象我从来不敢触手。
4
听音乐,写诗。
最好的状态就是这样,音乐与诗都具有疗愈力。霜雪割开的刀口除外。
常常一个人领悟,孤独的真谛。
仿佛重新回到过去,睡在深秋独木板上的日子。那时候,清晨有鸟鸣,黄昏有霞云。
那时候,我不写诗。
5
十六天,什么都在发生,什么都在改变。最让人欣喜的,感染人数有所下降,像一股暖流。遗憾的是,春天仍旧无期。
父亲打来大门口杏树上喜鹊叫了几天,不是你们快来了,就是春天不远了。从他的笑声中我听到了春风的脚步。
失约和迟归一样,都让人无所适从,无法自容。
幸好,晃动的槐枝给人一丝希望。可惜,内心的春风早已熄灭。这并不是绝望,当满腔鸟鸣开始放歌,一枚雪花试图用脊梁完成救赎,统治春天。
潘志远
男,安徽宣城人。作品散见《散文诗世界》《诗潮》《星星散文诗》《中国诗人》《散文诗》等,收入多种选本,获第五届中国曹植诗歌奖、第七届白天鹅诗歌奖、中国小诗十佳,出版诗文集《心灵的风景》《鸟鸣是一种修辞》《槐花正和衣而眠》。脸镜重生记(组诗)
1
脸镜碎了,你也跟着碎了。不知是脸镜为你玉碎,还是你为脸镜不愿意瓦全,或者殉情;谁为谁殉情,也说不准。
脸镜碎了,“啪”的一下,像是压低的雷鸣,又像是齐鼓的掌声。
碎了,就碎了吧。省得每天面对那张不阴不阳的脸,皮里阳秋的笑,皮里阳秋的表情。
长满了刺,还带着一股霉味。
2
在另一面脸镜里,忽又发现那张不阴不阳的脸,皮里阳秋的笑和表情……原来它早已逃逸!
从破碎里爬出,重新整合了自己。现在它正襟危坐在另一番天地,对着你春风得意。
地位更加牢固。
浑身闪闪发光,略有变形;藏得更深,也稍稍扭曲。
皱而不老,涌起千层浪,对着你大耍哥们脾气。
3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天下律。
到你这里,是整久必碎,碎久必整。
小我律,律而不律……
4
从小我律到天下律,有一个按钮,在不经意间触开。
从小我律到天下律,有一条暗道偷运粮草。
从小我律到天下律,有一条高速隧道,凿了千年,通车只在剪裁一瞬……
5
脸镜碎了,碎成齑粉。
拧巴,拧巴,开始智造——
揉,捏,抻,团,拉,掐,拍,打……
十八般手艺,都用上。
聚精。
会神。
敛气……
快意恩仇。一个变性女娲,正姗姗来迟……
那朵
山东平原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人民文学》《山东文学》《四川文学》《星星·散文诗》《绿风》《诗潮》《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入选《新世纪十年中国诗歌蓝本》等,获叶红女性诗歌奖、第十九届柔刚诗歌奖提名奖等各类奖项数十次。节制的爱(选章)
一
我给你的爱不会全给,以便让彼此在爱之后喘息片刻。
还要节省爱的词语,不全掏空,留一些偏旁,作为闲暇时的回味。
还要试着跟现实和解,不怨怼,把每一个冬天都当做磨练心性的一幅画,反复临摹,让雪慢慢擦亮心境。
试着把爱再收回一寸,只一寸,足以让那个小小的果核,既柔软又坚硬,且自带光芒。
我前进十里到桃花园,又后退十里抵达春天。
此时,桃花依然在开,我站在桃花与春风的中间,在风口处模拟一场爱情。
人面已经模糊,桃花正艳。在香气出逃的瞬间完成了一次伟大的飞翔。
此时,爱是奢侈的,让彼此陷入词穷的深渊。只有春风还在得意。
我知道,爱像一道闪电,忽然就把生活打开了一条缝隙,放一缕风和一个信号,挤进来。
让灵魂在颤抖中,死去活来。角落那盏闲置已久的煤油灯,此时被起死回生。
我知道,爱也像一阵风,只要有空隙,就能完成一次穿越,在每一片肌肤的纹理上,完成滑翔的高难度动作,就有火从生活的底层点燃,日子开始吹起愉快的口哨。
但我更知道,有一种爱叫做你在我心里。它比月光还要美三分,比梨花还要多几片洁净的花瓣。
二
在梦中我颤栗了两次。
一次是反复练习,养在身体里的那只鸟终于飞了起来,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它的。一次是我被冬天一剑封喉,完好的那个天空,相继塌陷。醒来时,几颗梦境的残核,在枕边零落成花。
来,请到我身边来,让我细数你的好,我诗歌的行囊里,装满了你,有鸟鸣,有花香,有三月的草长莺飞,我不能再错过你。
这片灰暗的天空,直到遇到你,才露出一道缝隙,让禁锢了多年的风,有了冲出去的愿望。
在这片辽阔的江山面前,我可以自由支配,比如,把你节支、引流,南水北调到我的小河里,让我养小鱼小虾,养出一支有着姣好面容的睡莲来。
我专做一个小盗贼,盗走你身体里的菊花酒和小南风,让我卧在写你的诗歌里,贪杯。
三
我忍受饥饿,还在想你。你大于我的食欲,小于我的梦境。
我不动情念,就是不给你温暖的土壤,就是不让你移情别恋——爱上发芽,爱上开花。
节衣缩食地约束你,就是让你,成为我一人的江山,一个人的祖国,一个人的世界,今生今世,纵容我的爱。
那时,你把我带入绝境,卡在时间的转盘上,不能动弹。现在,又让我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我只好用酒,而不是雨露,冒一次险,篡改一下你留给我的内容。
现在,趁这个冬天,还没有走的意向,摸准暖的位置,才能站稳脚跟。
爱上你是我新的偏好,是你的内核在我身体划出了一道痕迹。是一种成长代替另一种生长,是孕育代替分娩的痛。
是我的身上,悄悄长出了另一个你。
四
你看我一直很安静。面对大雪,我不矫情,面对春风,我也不纵情。我一个人的天气,时好时坏,但安静且不悲哀。没有铺陈,你直接把我带到春天,看水暖看花开,看春燕啄新泥。我满身的俗气,还没来得及洗掉,还有那么多的刺,没来及拔出。你就把我渡到了,爱的彼岸。你说都不要了,上了岸,你就是我的全部积蓄。没有惊动天地。你提前为我,存好了爱的借条,为我借来一千年的好日子。为我清除了一切拦路虎,给我借来三月的青草香,四月的莺鸣,八月的桂花香。你把这一世的暖提前放贷给我,却不收利息。重新擦洗岁月留下的疤痕,今夜让我抱紧白玉兰的花蕊,干净地开放。栖在一朵花瓣上好好爱你,让你因我而璀璨无比,令我因你而温润丰盈。每时每刻,都含蓄饱满,蓓蕾怒放。冯军
羌族,四川茂县人,现供职于四川省宜宾市长宁县。偶有作品在《星星诗刊》《诗歌周刊》《天山日报·散文诗月刊》《湖州晚报·散文诗月刊》等纸媒及微刊网站上发表。夜中心事的飘摇(组诗)
昨夜之感
与夜对视一宿。
风可以作证,那满地的落叶抖掉全身的疲惫,刚刚入睡。
淯江河总是那样沉默,偶尔荡起一圈圈涟漪,像是隐士在捋一捋河风拉长的胡须,脚步蹒跚的走向远方,头也不回。
那竹,那树,那连绵的丘山,裹起月光,在天边的怀里做起了梦。
路!宽的宽,窄的窄,被路灯锋利的牙齿啃的浑身是伤,依然蜿蜒的伸进前方。
老街上的房子,被岁月漂去了往日的色彩,沧桑的脸上露出新的渴望,望着天空,等待黎明。
他们过着他们的日子,而我与夜对视着,风可以作证。
今夜之想
雨一直再下。
放下手中的书,从一个世界回归到雨的天下。
倘若我是那棵树,我将会把自己的每处肌肤都变化成叶,来一场淋漓尽致的清洗,树下开满鲜花,头顶一片蔚蓝。
化身成一条河,乘风破浪,跟随雨的脚步,漫走天涯,涤尽浑身的尘埃,让灵魂与天边最白的云融合。
不想变成风,容易撕碎云雾,雨停后,出现的不一定是阳光明媚。
决不想变成那坑坑洼洼的路,车水马龙过后,全身是伤不说,再洁净的雨水,也会污浊。
突然,一滴雨跳过窗台,落在我的书上,打碎了这一书桌的想象。
夜,正等在窗外,只要灯一眨眼,便趁虚而入。
王举芳
女,笔名风絮等,山东新泰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新文体绝句小说倡导者。在《意林》《读者》《清明》《啄木鸟》《山东文学》《安徽文学》等发表各类文章百万余字。出版有散文集《用云朵织成的蓝围巾》。父亲的冬天(组章)
父亲的冬天
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如父亲的手,拨开温馨的冬日记忆。
冬天的父亲,也喜欢这样坐在阳光里。一张藤椅,一条薄毯,一壶热茶,一本泛黄的旧书。阳光轻轻走出了屋子,把温暖留在了父亲的脸上。父亲如阳光,继续温暖着我们。
窗台上的文竹依旧葱葱绿绿,像父亲不曾老去的容颜。窗外的梅树虬枝凛然,像父亲有些微驼但暗含傲骨的身影。
沐浴在阳光里的父亲,有父性的深邃,也有母性的慈祥、温柔。
父亲坐在冬天的神话里,时光都有了香气。他望着阳光,像是在憧憬,又像是在等待;像是在歇息,又像是在守望。
父亲的冬天,是我守望一生的记忆。
最后的绽放
一朵野菊花,开在清冷的初冬。
细长的藤上顶着纽扣似的花朵,像一个句号,也像一枚小小的圆月,闪耀着美丽和圆满,也暗含着离别和惆怅。
冬风飒然,找不到几丝残存的温度,也看不到原野遗留的生机。偶尔几片落叶,随风飞奔着,去向一个不可知的远方……
开在初冬的野菊花,在旷野里显得有些招摇,而它又是那般从容。还有谁能比它绽放的更加灿烂呢?
父亲低低地说:严冬就要到来,或许这朵野菊花它没有结成果实的机会,但已经绽放过一次,就没了遗憾。
开在初冬的野菊花,纽扣似的花如一朵小小的火焰,开成生命最绚丽多彩的春天。
野草
冬日的田野,草儿匍匐着,像一个劳累一生的人,躬身贴向大地。
风撩起它由青绿变成枯黄的风衣,季节的回音依旧青葱。
“美好是一种感觉”,草儿这样想着,匍匐的身子陡然挺拔了几分。
就算没人再理会它衰败的模样;就算没人再围着它歌唱喧哗;就算有人无意或者有意的将它踩在脚下,它不会被摧折的姿势永不会改变……
病床上沉重喘息的父亲,像冬日的野草,或许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草一样匍匐着,如同印染在土地上永不褪色的花,我隐约听见他骨子里流淌着的春天的声音。
许文舟
中国作协会员、云南省摄协会员、临沧市作协理事。出版散文集《在城里遥望故乡》《高原之上》,散文诗集《云南大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在《诗刊》《诗选刊》《散文》等报刊发表作品多万字。荣获过第十八届、第二十一届“孙犁散文奖”、《云南日报》文学奖等奖项。下一站:漾濞(组诗)
1
腰比云软,步履比风轻,一瓣山茶花,做实了春风曾在苍山西坡偷闲。
敏感的人啊,能将花朵的呼吸听成暴涨的山溪。一座山有美的加持,就会丰饶与宏阔。
我并不因为可以随意在花瓣上仰卧起坐,就把一座山看得过于菲薄。不挑瑕疵,与一朵花对视,无需俗骨与谄媚。
2
在饮马潭,我看见不堪负重的剑戟,载着历史的尘灰没入锈迹。轰轰烈烈的月色,被谁锻打为苍山的冠冕?我曾经枕着一片落花,说过比十八条溪流还缠绵的情话。
多汁的浆果,含一粒,就化为对漾濞的记忆。切开的山像两位智者,隔河博弈。一方已成马前卒,一边还在耍回马枪。
3
斩除棘藜,光明村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有鲜花恭迎。核桃轻轻弹跳了一下,就熟得慈眉善目。男人挥动着长长的竹竿,像岩画里模糊的奔走,赤裸的上身爬满阳光的枝蔓。
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牵着蝴蝶的衣袂。彝家农舍的走道,花木扶疏。核桃树王下,有一场接一场的歌舞,只考虑生活需要快乐,而不想王也可能寂寞。
4
石门不知是谁打开了忘记关上,泄露了苍山的许多秘密。一洼的鹅卵石,都是实在走不动的流水。人进进出出,衰老豁然开朗,生活山重水复。
小孩子以石击石,测试苍山的痛感。然后把脚伸进水中,那是一座山的纵深。
5
从现代抵达明清,我用了8分钟。老街有一帘旧蓑衣,收放规整,像等着去了山上的老人。再鲜的火焰,积沉在锅底,就成了星辰喜欢的天幕。
苔迹,是雨水留在庭院的脚步。开门,总要扰攘老是瞌睡的猫,那种吱吱嘎嘎的响声,像祖父钙流失严重的骨骼。荒草没过小满,花朵躲着春风。
一条老街,是漾濞文友们常去的地方。《核桃源》每期都有诗歌在此秉烛夜游。
6
我还是喜欢老常的诗歌,总有一只美丽的小狐狸出没,左眼让人想入非非,右眼让人黯然神伤。
在漾濞,写作的人很多,并且写成了山的巍峨。“万山磅礡,必有主峰”。
7
我在临江的楼上住了一晚,等漾濞小城都打起鼾声,我才发现,蛙声穿过了乡村,爱上城市。提着灯笼的萤火虫,照不到惊鸿与归雁。小心翼翼的光焰,舔食花香的缱绻。
“春夜千宗痼疾,皆无良药可医”。
8
等我老了,还要去云上的村庄。在一朵花下,忘记年龄;在一杯茶面前,痛改前非。挖一个池子,圈养月亮,止住无事生非的思考。
闲时精读《神农本草》,给自己的失败开出宽容的处方,寻找药引。再忙,也在到山中,遇不到神仙,就造访春风。
这里的山不用打量,就知道有吉祥的走势。
9
没有漾濞户籍,我的诗歌到处安着通往漾濞的门铃。
10
顺着史迪威公路,有人针挑语言,布道颂歌;有人脚踩历史,感恩先烈。血染的车辙,变得异常孤独,杂草涨长,无法愈合伤痛。
一场战投,让一个民族的肩膀更实,让一个国家的脚步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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