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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生长环境 » 问答 » 红妆著处牵诗兴,一片春心付海棠
TUhjnbcbe - 2020/11/28 1:44:00

图·文

净合

张爱玲在《红楼梦魇》开篇处提出了人生的“三大恨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这“三恨”太过有名,以至于在认识海棠之前便先入为主地存了个“海棠无香”的印象。加之生活中多见垂丝海棠和贴梗海棠,确实没闻到任何香气,而这两者一个耷拉脑袋、没精打采,另一个脖子太短、刻板僵硬,因此对整个海棠家族一直缺乏好感。

前些天经过小区门口新建的海棠苑,意外地发现了大片西府海棠。在连日疾风骤雨的摧折下,半数花朵都已凋零,但幸存的那些秾丽娇饶,引人流连。更神奇的是,薰风中暗香浮动,又平添几许风流。起初不敢相信,仔细嗅了嗅方才确认。上网一搜,有无香气正是西府海棠与其它海棠的重要区别。这一新发现对自诩为半个“花粉”的人来说不啻石破天惊。隔壁小区明明也栽有西府海棠,但每次照面都兴致不高,分析下来一是因为零星几株不成气候,二是因为过早过晚时机不对,三就要怪到张爱玲头上了,被她误导太深。好比一个美女,总强调其体味不佳,结果连相貌也跟着大打折扣。

当然,对“海棠无香”的错恨并非张爱玲原创,她只是借北宋“完美主义者”彭渊材的“五恨”——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橘带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诗——来表达一个骨灰级“红迷”对《红楼梦》残缺的深深遗憾。以张爱玲的性格,倘若见过西府海棠,想必不会忽略香气。把“海棠无香”信手拈来,说明她和西府海棠渺不相涉。毕竟中国幅员辽阔,盛行于西府(今西安省宝鸡市)的海棠,其大规模的移植和繁衍在近现代也许仍非易事。更何况此花耐旱忌湿,本就适宜在北方生长,与一个生活轨迹从上海延伸到香港再延伸到美国的人没有任何交集相当正常。

张爱玲尚且如此,古人要想与西府海棠谋面自然是难上加难了。事实上,“海棠无香”在古代也是一种“常识”。据说,史上“斗富一哥”石崇曾对海棠叹息道:“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历代诗词中,更不乏“痴儿犹恨无香在”,“痴人痴杀恨无香”的痴语。而在陆游看来,把“海棠无香”挂在嘴上甚至写到纸上非常不厚道,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讥弹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刻深”。

但正如张爱玲的例子所揭示的,“常识”还是“误解”,都和经验有关。一个从未闻过海棠香的人恨其无香,也不算错恨。那么闻过海棠香的人,特别是认识上发生了“从无到有”的转变的人,多半都会大惊小怪,甚至写诗发圈。南宋吴芾就毫不客气地指出:“海棠元自有天香,底事时人故谤伤。不信请来花下坐,恼人鼻观不寻常。”说海棠无香的人,不只嗅觉不灵,而且其心可诛!杨万里更是直接对彭渊材展开人身攻击:“渊才无鼻孔,信口道无香。”他可能不知道,彭渊材对海棠的认识也是不断进步的。

唐朝宰相兼地理学家贾耽曾在《百花谱》中记述:“海棠为花中神仙,色甚丽,但花无香无实。西蜀昌州产者,有香有实,土人珍为佳果。”彭渊材或者只是听闻此言,或者做了实地考察,反正昌州出产香海棠这事在他脑子里深深地扎了根。有一天,得知原本要去昌州做官的李丹嫌昌州离家远,决定改赴鄂州,正在吃饭的彭渊材急得一口把饭吐出来,匆匆赶到李丹家。“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昌州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去了呢?”李丹吃惊地反问:“那地方是工资高啊还是断案容易啊?”彭渊材说都不是。“都不是那好在哪儿啊?”彭渊材认真地回答:“昌州海棠独香。”十足一个“海棠痴”,从此传为笑谈。

这里所说的“昌州”,大致相当于今天重庆市西南的永川区、大足区和荣昌区。早在唐朝,当地就已遍植海棠,有“海棠香国”之美誉。北宋时,知州修建了香霏阁,每到海棠花季大宴宾客。元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明玉珍定都重庆,其子明升还用香霏阁前的海棠焙茶,“碾出新茶清似雪,一杯花泛海棠香”。可惜的是,风光了数百年的昌州海棠在明朝以后便灭绝了。那么昌州海棠是什么品种?曾被移植到哪些地方?和西府海棠有无亲缘关系?由于缺乏文献记载,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海棠成了蜀地最重要的文化名片之一。在文人雅士的心目中,蜀地是当之无愧的海棠之乡。他处的海棠哪怕不香,也似有蜀海棠子孙后代之嫌。直接以“川红”、“蜀锦”、“蜀红”、“蜀客”代指海棠的现象屡见不鲜。

明朝王象晋在《群芳谱》中记载,“海棠盛于蜀,而秦中次之”,虽肯定了陕西栽培海棠的历史地位,但并未指出它和蜀地是各自为源还是有所承续。有现代研究者认为,昌州海棠是西府海棠的变种;而更普遍的观点是,西府海棠本身已是杂交的结果。在不具备明确史料支撑的情况下,所有的分析和考辨都很难一锤定音。西府海棠的身世以及整个海棠家族的流变,始终扑朔迷离。

“西府海棠”最早见诸文字,也是在《群芳谱》中。王象晋把西府海棠、垂丝海棠、贴梗海棠、木瓜海棠并举,即后世所谓“海棠四品”。但按照经典植物学的分类,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是蔷薇科苹果属,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则是蔷薇科木瓜属,后两者无论形态还是观赏价值都和前两者有相当大的差距。

而在蔷薇科苹果属的近百种植物中,叫作“海棠”的占了九成,每一种海棠又有数目不等的下级品种。随着人工培育手段的广泛使用,今天全世界范围内的海棠品种已多逾七百个。单单西府海棠就有约十个品种,花瓣或单或重,颜色或深或浅。虽然无法印证,但直觉告诉我,自己所见之西府海棠应当吻合明朝王世懋《学圃余疏》的记述——“西府之名紫绵者尤佳,以其色重而瓣多也”。

言传不如意会,意会不如图解:

前面说“有无香气正是西府海棠与其它海棠的重要区别”,只是就“海棠四品”而言。在庞大的海棠家族中,特别是海棠自中国传入欧美后,富有香气的新品种陆续诞生。即使在古代中国,除了昌州海棠和西府海棠,另有带香者也并非不可能。北宋王禹偁在杭州见到唐朝罗隐栽种的一株海棠,就有“手植庭花满院香”之语。南宋薛季宣在《香海棠诗并序》里称:“药圃有棠三本,其花亦香,乃知非蜀棠独香,香棠自有种耳。”可见这些来路不明的香海棠,无论是当地原生还是与昌州海棠或西府海棠同属一脉,都扩展了人们对“海棠有香”的认识。

但有一个人,他对海棠香气的描写最为著名,却又最为可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可爱的东坡居士。其《海棠》诗历来备受推崇,被大量援引,堪称“千古第一海棠诗”。

诗云:

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濛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香雾空濛”这四个字让人联想到女生常干的一件事:向空中喷洒香水,然后走进空濛的香雾……以常理推断,此款海棠的香气即使称不上浓郁,也应当具有较高的辨识度。那么此款海棠是什么品种呢?

说起来,东坡居士和这株海棠的缘分还真不浅。写这首诗时,他们已经相识四年了。

宋神宗元丰三年(年)春天,因“乌台诗案”被贬谪的苏轼初抵黄州(今湖北黄冈),在定惠院居住了三个月。“定惠院东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苏轼一见倾心,为其作了一首七言二十八句的长诗,表达了明珠暗投的高世才子对幽居空谷的“绝代佳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忽逢绝艳照衰朽,叹息无言揩病目。

陋邦何处得此花,无乃好事移西蜀。

寸根千里不易到,衔子飞来定鸿鹄。

天涯流落俱可念,为饮一樽歌此曲。

刚说可能是好事之人移植而来,马上又推翻,改判鸿鹄为种子传播者,苏轼实在未必真的认为这株海棠源自蜀地,只是以当时灰暗的心境,能够从“同是天涯沦落人”和“他乡遇老乡”的体认中获得许多慰藉。苏轼一生的文学创作灿若星河,此诗并不为普通人所熟知,大概因为它缺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之类的金句,并且篇幅和题目都过长,不利于传播。然而苏轼自己对此诗情有独钟,称其为“平生最得意诗”,还特别喜欢送人,光是刻在石头上就有五六回,写在纸上的自然不计其数。同年五月移居临皋亭后,每逢海棠盛开,苏轼“必携客置酒”,前往定惠院游赏。从元丰三年二月抵达到元丰七年四月离开,苏轼在黄州的实足时间不过四年出头,却在这株海棠的陪伴下度过了五个春天。“五醉其下”,足见感情之深。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海棠啊?其实一点也不神秘,诗题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就是一株土生土长的湖北海棠嘛!当时的黄州可是公认的穷乡僻壤,谁会闲得没事往那儿移植海棠呢?

那么问题来了:湖北海棠是不香的!

事实上,不仅这首两百多字的长诗无一字关乎香气,《寒食帖》、《记游定惠院》等作品在写到这株海棠时,也压根儿没往香气上靠。后来,有个叫潘从哲的粉丝淹留黄州,专门去定惠院打卡,在第五度海棠花开时和了一首同样七言二十八句的长诗。“当年坡老一题诗,到今标格超凡俗。我来黄州亦再闰,五见此花灿东谷”云云,仍是只字未提香气。倘若这真是一株香海棠,如此重要的特质实在没理由长期被忽略或回避。

可普通的湖北海棠为何会在四年后突然“香雾空濛”了呢?我认为,并非苏轼产生了幻觉,“香雾空濛”这四个字描摹的其实是一种微妙的意境。人们大约都有过这样的体验:站在一树春花之下,微闭双眼,伴着和风深呼吸……花不一定是海棠,也可以是桃花、李花,它们没有栀子花、白兰花毋庸置疑的香味,但又分明散发出了一种气息。这气息难以称为“香”,却令人心动不已。因为它是生机勃发的气息!它是春天的气息!朱熹《山馆观海棠》诗将此境写作“芳气有无中”,可谓精妙;徐似道《海棠》诗则直接点明“风暖无香亦自香”,更是把玄机和盘托出。“香”的不是花,而是整个旖旎的春天!

设想一下,苏轼正是在元丰七年一个“东风袅袅泛崇光”的夜晚,经由一株被他引为知己的海棠,陶醉于涌动的春气和盎然的春意之中。估计有人不理解:即使再爱海棠,也不至于大黑天的点着蜡烛观赏吧?哪来这么大的瘾啊?答案有点伤感:这是苏轼在黄州的最后一个春天了。神宗皇帝已下诏将其调往汝州,此次与海棠谋面很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告别。无论是从白天一直待到晚上,还是晚上特地跑了一趟,目的都是“让我再看你一眼”,留恋与不舍毋庸置疑。但细品《海棠》全诗,却不见丝毫的伤感(前面说伤感是我的附会)。这恐怕正是苏轼之所以为苏轼,或者说苏轼之所以为“东坡”的高蹈不群了。

此时的苏轼早已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劫后余生、心灰意冷的潦倒文人,他在黄州东坡蜕变成为一个接地气的农夫、一个有创意的厨子、一个随缘旷达的生活艺术家。前途更大的磨难无法预料,但东坡居士已然拥有了宠辱不惊的心境。

“也无风雨也无晴”,人生便也没有四季之分,时时处处都是春天……

扯远了,还得回来继续说海棠。一个香不香的问题,古往今来耗费了不少精力和脑汁。人们对其它花卉有无香气似乎并不在意,为何轮到海棠就百般纠结呢?

只能说:海棠美啊!

据《杨太真外传》记载,有一次唐玄宗召见杨贵妃,适逢她酒醉未醒。唐玄宗见之笑曰:“岂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这一掌故直接启发了东坡居士“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灵感。能被用来比拟杨贵妃,说明海棠的美是超一流的。又据沈立《海棠记》记载,宋真宗曾亲自为御花园中的十种花卉赋诗,并令近臣唱和,开篇咏的就是海棠,可见“海棠足与牡丹抗衡”。在海棠光辉的照耀下,同一时段开放的其它花卉都黯然失色、粗俗不堪。不但“桃李真成奴仆尔”,就连“扬州芍药”也“应羞死”(陆游《海棠歌》)。

海棠的魅力如此之大,引得文人骚客们不吝溢美之词,极尽“谄媚”之能事。当中翘楚,自然非陆游莫属。如果说彭渊材是“海棠痴”,苏东坡是“海棠知”,那么陆游就是不折不扣的“海棠颠”了。

陆游一生为海棠创作的诗词多达数十首,旁人难以匹敌,这固然和他活得久(享年85岁)以及长葆创作热情(存世诗词余首)有关,却也充分说明他对海棠是真爱。有人可能会问:陆游不是爱梅花吗?没错,梅花也是真爱,而且为梅花创作的诗词数量是海棠的五倍,但这两个真爱对陆游的意义是不同的。

古代,海棠的普及程度远远不如梅花。陆游中年入蜀前恐怕从未见过海棠,所以在南充樊亭看到海棠时大吃一惊。后来去了成都,发现“成都海棠十万株,繁花盛丽天下无”,更是叹为观止。于是他的“颠病”发作了,“为爱名花抵死狂”。

对比一下,陆游赏梅花的情形往往是花下痛饮,一醉方休。赏海棠就不一样了,小酌虽难免,烂醉必不行。须得策马暴走,“花时遍游诸家园”,将城中“佳丽”一网打尽。最受陆游青睐的,是成都碧鸡坊和张园的海棠。正是因为一次次奔向碧鸡坊,他才得了“海棠颠”的绰号。而在张园,他被海棠弄得眼花缭乱,甚至觉得天旋地转。“蜂蝶成团出无路,我亦狂走迷西东。”爱到极致,无所适从,这和四百多年前杜甫在成都锦江江畔独步寻花时“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的状态绝对有得一拼。

白天还没看够,“应须直到三更看,画烛如椽为发辉”;“贪看不辞持夜烛,倚狂直欲擅春风”。陆游很好地继承并发扬了苏老师的“秉烛夜赏法”。其实此法早已被纳入观赏海棠的基本流程,无论独赏还是与众同赏,蜡烛都几乎成了标配。然而陆游同学还是悄悄地告诉每个人:“此是看花法,不可轻传扬。”

虽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但“直令桃李能言语,何似多情睡海棠”?“多情”,是海棠之美的重要组成部分。把同一批次的木本花卉捋一遍,不只桃李,杏花、梨花、玉兰、辛夷,似乎都担不起“多情”二字。傲立冰雪的梅花更是和“多情”不沾边。士大夫们爱梅花,爱的是那份清雅和高洁,这是他们自己人格与气节的象征,从本质上看是自恋的表现。

严寒中的梅花是耀眼的,但又是寂寞的;是坚忍的,但又是悲怆的。这怎能不令才华出众、壮志满怀却仕途偃蹇、报国无门的陆游心有戚戚呢?“曾为梅花醉似泥”,“曾为梅花醉十年”,孤芳自赏,同病相怜,结果却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如果花也有性别的话,承载了自我投射的梅花固然不会是男性,但也顶多是中性。而温柔多情的海棠则是典型的女性形象了。“丝丝红萼弄春柔,不似疏梅只惯愁。”海棠是自我之外一个别样的存在,可以耳鬓厮磨,可以软语轻言,它带给陆游的,是温暖、丰盈的抚慰。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爱梅花的最高理想是“分身”。“何从乞得不死方,更看千年未为足”,爱海棠的终极愿望则是“长生”。这是八十四岁的陆游在去世前一年对海棠发出的爱的宣言。

兼具秀丽的容貌、窈窕的身材、温柔的性格,而且“无香”也被辟谣了,海棠实在比桂花更配得上“花中第一流”的称号。尤物如斯,自当了无遗憾,但偏偏有那么一桩悬案,让海棠的履历显得不够完美。这桩悬案就是: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杜甫,平生竟然没写过一首海棠诗。

对于这个不争的事实,有些人认为是无比正常的偶然现象。花卉种类繁杂,岂能一个不漏?没写过的肯定比写过的多。但仅仅客观陈述“子美无诗到海棠”、“少陵不赋海棠诗”的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对断案抱有相当高的热情,因为事关海棠,兹事体大。毕竟“诗圣”地位尊崇,如果他能替海棠美言几句,大家都会觉得与有荣焉。况且杜甫和陆游一样,也曾在蜀中生活了八年,就算没去过昌州,待在成都的时间也不短,不给海棠增光添彩没道理。于是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归纳下来,大致有以下几种推断:

一是“遗忘说”。“当时杜子美,吟遍独相忘”;“少陵忘却浑闲事,更有离骚忘却梅”。此说恐怕没谁会信,杜甫和屈原哪是忘事的人啊?

二是“才疏说”。“子美诗才犹阁笔”,“杜陵才短没篇章”。意思是海棠美得难以形容,老杜有自知之明,不敢贸然称颂。为了抬举海棠,不惜贬低杜甫,连带着把所有“不自量力”的人都骂了一遍,肯定很不招人待见。

三是“薄情说”。“浣花溪上空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少陵可是风情薄,却为无香不作诗”。虽然一提起杜甫,总免不了想到“苦大仇深”,但这绝不妨碍他对山川草木饱满淋漓的热爱。当年一口气写了七首《江畔独步寻花》,用情至深,桃花都得笑得合不拢嘴。

四是“避讳说”。王禹偁《诗话》云:“杜子美避地蜀中,未曾有一诗及海棠,以其生母名海棠也。”姑且不论杜甫母亲的名字无从考证,单看他父亲的名字“杜闲”,“闲”字便不只一次出现在他的诗里。“留欢卜夜闲”,“娟娟戏蝶过闲幔”,“避讳”纯属无稽之谈。清代李渔曾调侃:“然恐子美即善吟,亦不能物物咏到。一诗偶遗,即使后人议及父母。甚矣,才子之难为也!”倘若老杜泉下有知,恐怕也会叹一声:“我太难了。”

最后是“无缘说”。依然出自犀利的杨万里:“岂是少陵无句子,少陵未见欲如何?”杜甫压根儿没见过海棠,你让他怎么写?那么杜甫有可能没见过海棠吗?当然有可能。在他生活的时代,海棠还不是司空见惯的玩意儿。昌州虽曾盛产海棠,但并未传播到成都去。成都的海棠相传是在唐太和四年(年),由出任西川节度使的李德裕引入的。此时距杜甫去世已整整六十年了。

其实不只杜甫没咏过海棠,李白、白居易、元稹、韩愈等一干响当当的人物也都没咏过海棠。整个唐朝留存下来的海棠诗词仅有几十首,和两宋一千多的数量简直是天壤之别,说明海棠成为文学中的经典形象,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海棠花开,标志着春天进入巅峰时刻,接下来便要盛极而衰。“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多么希望“海棠依旧”,奈何眼前“绿肥红瘦”。雨生百谷,江南江北的海棠或已踪迹全无,或已满地凋零。春天再度无常而自然地走到了尾声。

自今意思和谁说,集句哦诗待海棠。

且将春心,珍重收藏。

海棠已过不成春,

细雨斜风更断魂。

来岁重开还自好,

看花犹是去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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