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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园存一缕馨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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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古称“天香”,我曾一直理解为月桂在天,今秋方另有所悟。

那日,朋友送了几枝桂花给我,一并赠送的还有两朵正打着苞的白兰花。我把它们捧回家。桂花分了两处插瓶水养,客厅、书房各一;白兰花则置于枕畔。

白兰白,桂花黄,相同的是都香。白兰花瓣细长,形态优雅,香味浓烈,很是冲鼻,实不宜放于枕畔;桂花花粒微细,香气清甜幽远,似有还无,仿若清露晨流,空谷松风。

李清照对桂花不吝美言:“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第一流”,当然指的是精神气韵。论外形,桂花无姿少色;论地位,桂花也登不上花榜。桂花的好,在于她的若即若离、似无还有。她在你的身边,温暖馥郁着你,却甘心成为背景香,不纠缠,不喧哗,不喧宾夺主。你若不在意,她便不存在;你若有心,她便香到你的心里;你若神游,她便会跟着你的情思一起,进了你的梦、你的凝睇。她有着温柔的性子,骨子里都是暖香。若比以红楼女儿,我想,当是邢岫烟那般妙人儿。

曹雪芹对“桂”也是喜爱有加。凸碧山庄桂花遍地,大观园里桂香袅袅。宝玉上学,黛玉打趣他要去“蟾宫折桂”;湘云联诗,有“香新荣玉桂”之句;更有宝玉折新鲜桂花插瓶,孝敬祖母与母亲。中秋家宴,皓月当空桂子香,贾母率众人赏桂听笛,清欢无限。唯有那个泼悍狠毒的女子,曹公也名之为“金桂”,我曾困惑不解。然曹公冠之以“夏”姓,又似有深意:人皆知,秋桂常见,春桂偶有,却绝无夏桂之说,莫非暗隐此女不容于世?看来,他终究是不忍亵渎了桂花这缕“天上之香”。

然则,“天香”何匆匆?不过三日,桌上已是点点黄金碾作灰,一片狼藉不堪看。如何能长久地留香?

周日去朋友家,忽见庭院正中有棵大桂树,一簇簇小米粒般大的淡黄花束,正在秋阳中悠然盛放,缀满枝桠。我遂厚着脸皮,讨得鲜桂花一袋。

将花放于细孔淘米篓中,一番捡拾、筛簸之后,满篓的金颗玉粒璀璨生姿。朋友圈里,热心人甚众,大多建议晒干后以糖渍。我依言而行,先把桂花置于阳台,晒了一下午;之后的晚上,一层桂花,一层白糖,码于瓶中。事毕,总觉不踏实,又电话求教一“资深美食家”老友,果有所获。她告诉我,桂花装完,最上面还要用小石头压紧,并以保鲜膜封口,最后才能盖盖、放冰箱;且糖渍不用晒,直接以鲜花加糖即可,这样的糖桂花仍有鲜花的形色。还可将鲜桂花速冻,留待冬日泡茶或撒于熟食之上。

于凛凛寒冬,打开冰箱,冰冻后的桂花如睡醒一般软化,唤醒你关于一个季节的回忆,那将是何等惊喜!外面天欲雪,屋内却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与三两知已共尝清芬花茶,又是何等美事?只是桂花不能一讨再讨,否则,这美,亦多了一丝勉强和刻意。就让这如许仙香,在想象的枝头静静流转,如此,足以。

又想,世间之美,常常转瞬即逝,却可通过文字、音乐、摄影、雕塑、绘画等诸多形式珍存,这便是人类的智慧了。人生有尽,心有香,岁不寒。

(查晶芳/文刊于《燕赵都市报》年11月6日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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