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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空调的年代,我们是这样度过夏天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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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空调之后,夏天可以变春天,变秋天,你如果愿意,它还可以变冬天。林荫道可以消灭,绿豆汤可以不喝,至于老竹床、电风扇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以前的一切玩意儿都可以作废了。

文/韩东

以前我们是怎么度过夏天的?穿汗衫背心,或者打赤膊,肩膀上搭一块毛巾,以便随时擦汗。在外面走的时候找阴凉地,在家里坐的时候寻穿堂风。阴凉那时候多么重要呀,好在南京绿树成荫,梧桐树搭就了绿色通道。如今盖大房子、砍大树,倒也没有什么,因为人们出行都坐带空调的车了。只是看出去白花花的,热在眼睛里。

小时候我们家下放农村,暑假在家做作业,靠的就是山墙的影子。上午的时候东晒,我们就将桌子搬到西边的山墙下。下午的时候西晒,就把桌子搬到东边的山墙下。中午无处藏身,只好躲在房子里。当然是前门后窗大开,以便让穿堂风路过。傍晚时往门前的地上泼水,哗哗的,水能降温。然后再搬出桌子,四周放上板凳,一家人坐着吃饭。吃的是稀饭,佐以泡菜、咸鸭蛋,吃着清爽。饭后消暑的饮品有绿豆汤,早在饭前就煮好了,放在凉水里冰镇。有时候还有西瓜,那更绝,用网兜装着,直接吊在水井里冰,吃的时候真是清凉沁人心脾。晚上乘凉睡竹床,竹床很老,几代人用过,上面褐红色一片,都是皮肉磨的,汗水浸润过的。擦干净躺在上面凉意自脊背而生,睡到后半夜就要进屋了,否则会感冒,落下关节炎或者坐骨神经疼之类的毛病。乘凉的人还坐竹椅、藤椅什么的,咯吱咯吱地响着,芭蕉扇噼噼啪啪地扇着,扇风兼带驱赶蚊虫。蛙鸣悠扬,群星闪烁,我就在这段时空中入睡了,肚子上盖着线毯的一角,遮着幼稚的肚脐。睡梦中总会被大人搬进屋,醒来时一定是在吊着蚊帐的床上,身下铺着草席,甚至枕头上扎的也是席子编织的枕席。

后来回到了南京,由于时代相去无几,度夏的方式也大同小异。只是城里比苏北乡下热多了,平均气温要高出三到四度。城里有电,我们可以吃到冰棒了,马头牌冰棒,有赤豆的,有奶油的,有橘子的。还有小冰砖,一毛钱一块,那可是我的最爱。有电就有电风扇,有坐式的,有吊顶的,扇叶在天花板上方旋转,推出层层叠叠的阴影,我很烦那玩意儿。驱蚊仍用蚊香,只不过蚊子变精了,它不死。于是蚊香改进,蚊子也更新换代。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多少代了,反正仍有蚊子活着,蚊香也变成电的了。还有纱门纱窗的流行,取代了蚊帐。只是洗澡没什么变化,以前夏天洗,现在夏天也洗。每天一把澡,那真是痛快管用。不同的是现在的夏天也洗热水澡了,的确比冷水澡更符合人性。

时至今日,有了空调,那可是夏天最伟大的发明,因为以前的一切玩意儿皆可作废。夏天变春天了,变秋天了,你如果愿意,它还可以变冬天。麻烦就这么的从根子上解决了。林荫道可以消灭,绿豆汤可以不喝,至于老竹床、电风扇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只是有一个问题,大家都不出汗了。我说怎么这么郁闷呢,原来是憋得慌!

(选自《幸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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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汪曾祺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人们往往把栀子花和白兰花相比。苏州姑娘串街卖花,娇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白兰花花朵半开,娇娇嫩嫩,如象牙白色,香气文静,但有点甜俗,为上海长三堂子的“倌人”所喜,因为听说白兰花要到夜间枕上才格外地香。我觉得红“倌人”的枕上之花,不如船娘髻边花更为刺激。

夏天的花里最为幽静的是珠兰。

牵牛花短命。早晨沾露才开,午时即已萎谢。

秋葵也命薄。瓣淡黄,白心,心外有紫晕。风吹薄瓣,楚楚可怜。

凤仙花有单瓣者,有重瓣者。重瓣者如小牡丹,凤仙花茎粗肥,湖南人用以腌“臭咸菜”,此吾乡所未有。

马齿苋、狗尾巴草、益母草,都长得非常旺盛。

淡竹叶开浅蓝色小花,如小蝴蝶,很好看。叶片微似竹叶而较柔软。

“万把钩”即苍耳。因为结的小果上有许多小钩,碰到它就会挂在衣服上,得小心摘去。所以孩子叫它“万把钩”。

我们那里有一种“巴根草”,贴地而去,是见缝扎根,一棵草蔓延开来,长了很多根,横的,竖的,一大片。而且非常顽强,拉扯不断。很小的孩子就会唱:

巴根草,

绿茵茵,

唱个唱,

把狗听。

最讨厌的是“臭芝麻”。掏蟋蟀、捉金铃子,常常沾了一裤腿。其臭无比,很难除净。

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天下皆重“黑籽红瓤”,吾乡独以“三白”为贵:白皮、白瓤、白籽。“三白”以东墩产者最佳。

香瓜有:牛角酥,状似牛角,瓜皮淡绿色,刨去皮,则瓜肉浓绿,籽赤红,味浓而肉脆,北京亦有,谓之“羊角蜜”;虾蟆酥,不甚甜而脆,嚼之有黄瓜香;梨瓜,大如拳,白皮,白瓤,生脆有梨香;有一种较大,皮色如虾蟆,不甚甜,而极“面”,孩子们称之为“奶奶哼”,说奶奶一边吃,一边“哼”。

蝈蝈,我的家乡叫做“叫蚰子”。叫蚰子有两种。一种叫“侉叫蚰子”。那真是“侉”,跟一个叫驴子似的,叫起来“咶咶咶咶”很吵人。喂它一点辣椒,更吵得厉害。一种叫“秋叫蚰子”,全身碧绿如玻璃翠,小巧玲珑,鸣声亦柔细。

别出声,金铃子在小玻璃盒子里爬哪!它停下来,吃两口食——鸭梨切成小骰子块。于是它叫了“丁铃铃铃”……

乘凉。

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看月华。月华五色晶莹,变幻不定,非常好看。月亮周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圆圈,谓之“风圈”,近几天会刮风。“乌猪子过江了”——黑云漫过天河,要下大雨。

一直到露水下来,竹床子的栏杆都湿了,才回去,这时已经很困了,才沾藤枕(我们那里夏天都枕藤枕或漆枕),已入梦乡。

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

(原载于一九九四年第六期《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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